“那个起司蛋糕非常难吃,换巧克力的吧。”陈风在桌子另一边说。
赵逍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妥妥放下盘子,选择立刻消失。
陈风有些尴尬,快步绕过桌子,赶上赵逍,好声好气地说:“不吃了吗?”
赵逍停下步子,看着陈风说:“我绕行,我说过看到你绕行就一定绕行,我是一个守信用的人。”
“我没有恶意,而且,不是你看到我,是我看到你,和你答应的不一样。”陈风带着笑说。
“有什么区别?”赵逍问。
陈风笑着说:“你看到我,绕行,是你;现在是我看到你,是我,所以,不是你,是我,你不需要绕行。”
赵逍只觉得脑子打结了,一时绕不过来。
“巧克力吧,我帮你拿。”陈风提议,并准备替她取一块巧克力蛋糕。
“不……不用了,我要走了。”赵逍摆摆手,准备离开。
“才刚开始。”陈风略感不解,难道自己就那么招这姑娘讨厌。
赵逍看着门口,那里新进来几位客人,这些人让她突然非常不安。“这里有后门吗?”
“后门?不清楚,我替你去找找。”陈风。
显然,门口的几位让赵逍感觉坐立不安,现在,她连一秒钟也不想再待下去了。她眼角撇到门口的几个人中,已经有人注意到她的位置,而且已经往自己这边走过来,现在逃肯定是来不及了。蛋糕,拜拜。赵逍哀怨地看一眼长桌上不计其数的蛋糕,心一沉,叹口气,硬着头皮朝着门口走过去。没走几步,赵逍就被人叫住了。
“哎呦,我说怎么这么眼熟,赵逍,你呀!”向她走过来的是瘦高个女人、四十多岁的年龄,眼神精明,面色滋润,她那张擦了口红的嘴说起话来像倒豆子,又快又尖利。
“阿姨好。”赵逍一秒露出招牌笑。
“好久不见了赵逍,阿姨都想你了。”瘦高个女人假惺惺说,转而又问:“觉得这里布置得如何?茶歇还还可口吗?这几款蛋糕好吃吗,一块两百多块钱咧,都吃点,别客气?你再看看那些鲜花,都是从法国空运过来的,我们家赵娜最喜欢了。”
赵逍心里骂一句,炫耀你妹,嘴上随口问:“赵娜呢?”
“娜娜,赵逍来了。”赵娜母亲对着人群一声刺破性地召唤,一群人的目光立刻都聚集到赵逍站的位置。
赵逍真想捂上耳朵,心里嘀咕,就您这素质,鲜花也掩盖不了你暴发户的浓烈芬芳。内心吐舌一百遍。
人群里立刻走出个高挑的女孩子,穿着粉色小礼服,妆容精致,脖间缀着一串闪烁的钻石项链把她的脸映衬得格外动人。她款款走到赵逍面前,优雅微笑,正是千金大小姐赵娜,赵逍的表姐。
“你的手怎么了?”赵娜的表情总是似笑非笑:“打架了?”
“意外。”赵逍继续她那个一成不变的招牌笑:“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赵娜有气无力地说:“顺便谢谢你的礼物。”然后,她就从身后取出那个包装还算精美的小礼盒,在赵逍面前晃一晃,发出闷闷的咚咚声,她笑问:“可以拆吗?”
“当然。”赵逍耸耸肩膀,心想,我想回家。
赵娜快速拆掉繁琐的包装,从纸盒里取出一只玻璃瓶。
“祝你一帆风顺!”赵逍看着玻璃瓶里的船说。
“娜娜,这是什么?蛮精细的。”赵娜的母亲从女儿手里接过瓶子,未等完全接住,突然她的手一滑,只听见“哐当”一声,瓶子掉到地上,瞬间摔了个粉碎。
“岁岁平安!”赵逍继续她的招牌笑。
“Sorry~~~”赵娜母亲假惺惺一脸歉意,向赵逍摊摊手表示无奈。转身却没好脸色叫唤服务员过来,说赶紧把这堆垃圾清理掉。掉转头,她又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装关心,满脸假笑地说:“赵逍,这里东西都很好吃,喜欢吃就多吃点,你平时也吃不上。”
“好。”赵逍招牌笑,转身快步离开,心想,赶紧闪。
“你也是被邀请的对象?”没走几步,却又迎上了陈箬。
赵逍扫一眼陈箬,这女人参加宴会打扮得又漂亮又高贵,赵逍心中有点惊叹,陈家的人都是美人胚子吗?
陈箬走上前,上下打量赵逍那件小裙子,鄙夷地问:“你不会是追陈风追到这里吧?”
“你还真把你弟弟当盘菜。”赵逍不想和她费口舌,赶紧离开才是王道:“你弟弟这道菜我吃不下,怕拉肚子。”
“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陈箬问。
“跟你一样被盛情邀请的呀。”赵逍故意说。
就在陈箬怀疑的时候,陈风走了一圈回来:“没有后门,只有正门,奇怪的建筑。”他突然看见姐姐,心里一惊,好在这两个人此刻都没有上次剑拔弩张的状态,他才稍稍放心。
“后门?”陈箬奇怪地看着赵逍。
“陈箬你来了。”赵娜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过来的,她身形一扭,就牢牢挡在了赵逍的面前:“陈风,你也来了,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离开了一下,恭喜。”陈风点头微笑,递上礼物:“生日快乐。”
“谢谢。”赵娜现在的声音变得又甜又优雅,表情也是小女生的可爱模样。
“生日快乐,你今天太美了。”陈箬则送上一只大礼盒,口中谦虚地说:“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你们姐弟真是太客气了。”赵娜笑着接收礼物,并与他们开始欢快的聊天。
赵逍悄悄退出这个奇怪的圈子,硬着头皮往门口走。
“要我帮你吗?”陈风再次快步赶上她,低声问。
其实陈风长得也很好看,让我碰见帅哥,又让我在帅哥面前出丑。难道我是负责专门在帅哥面前丢脸的吗?赵逍郁闷地想。
“你没事吧?”陈风看着赵逍问:“是不是手疼了?你带止疼片了吗?”
“我……”赵逍刚想说话,看见陈箬面色不爽地往自己这边看,笑嘻嘻回道:“哥们保持距离,我们都要做守信用的人。”然后加快步子,向大门口冲去。
赵逍走到宴会厅门口,这里也聚集了不少宾客,他们都用着同一种古怪、不友善的眼神扫视着自己。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人群,可是,她知道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离开。
靠近门口,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突然发话,他的声音并不凶狠,却充满说服力,让赵逍没办法立刻就走:“宴会还没有开始,现在还不能走。”
“今天她一个人来?”人群里开始有人窃窃细语。
“否则呢?”又一个人开始八卦。
“看她的衣服,去年是不是也是穿的这件?”总有人能找出八卦的话题。
“真不知道都混成这样了,还来干什么?”疑问发自人群。
“听说她还在念书,不知道学费够不够付得起。”各种问题持续发酵。
“您等在大门口是为了惩罚我吗?”赵逍充耳不闻,抬头,直视那个上了年纪的人:“作为这个宴会最值得说道的八卦圆点,很好玩是吧?”
“礼貌是你最后能保持的姿态。”老人说。
“我今天所保持的礼貌是对于长辈您最后的尊重,虽然您的确不是一位值得尊重的长辈。”赵逍对着一位七十多岁的年长者笑嘻嘻说:“您说赵娜姐生日,家庭成员都必须到,因为要保持对您这位长辈的尊重和礼貌,所以我来了。不管这里让我都不舒服,我来了,我做到了,每年都做到了,那么,您能因为我这么尊重您,不为难我吗?”
“你怎么和爷爷说话的?”一声低吼出自老人身后,与此同时,一家三口的身影从老人身后闪出。为首发话的中年男人气度不凡,他面露微愠,当看见赵逍打着石膏的右手时,眼神里尽是厌恶:“你还学会打架了?你怎么总是让人失望?”
“这是赵娜的生日宴,别让赵娜丢人了,别把你们引以为豪的所谓礼貌、所谓尊重丢了。”赵逍似乎已经习惯,淡然道:“至于失望、打架之类的词组,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说。”
“找个位置好好待着,别到处走来走去,也不怕人笑话。”中年男人说:“你妈妈已经是个大笑话了,你难道还想当小笑话?”
“你斗不过我妈,成了她的笑话,骂我也没用,在你们的斗争中,你总输,怎么也赢不了。”赵逍嘲讽道。
“赵逍,不能这样说你的父亲。”一直没说话的赵宏海的妻子孙落梅好言相劝:“大家都不要在这种场合吵了,今天是赵娜的生日宴,我们得尊重一下宴会主人。”
“爸爸,我们先进去吧。”赵宏海的大女赵凡儿打圆场:“逍逍,和我们一起。”
赵逍笑笑,摇头,向门口退去。
“赵逍,一起进去吧,今天是开心的日子。”赵凡儿还想说话,却只收到赵逍微笑着摆摆手和坚决地拒绝。赵凡儿无奈摇摇头,挽着父亲和母亲进入宴会中心。
“拜拜。”赵逍向后退去,像是要退入帷幕的背后。她眼里看到的镜头越来越远,那是一家三口,但是与她无关,她不属于区中一员,不在幸福之内。她不能没有触动,在别人精心装点的宴会上,领略什么叫精心安排,全心付出,领略什么叫其乐融融,什么叫家庭氛围,这不能让她感动,只让她感觉刺痛的嘲讽。
“宴会还没有开始。”爷爷还在门口的地方没动。
“您……”赵逍压下想讽刺地话,淡淡说:“一年难得见一次,您保重身体。拜拜。”
赵逍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宴会厅,穿过冗长的走廊,一口气走到大门口,才感觉那些宴会厅里繁重的负累终于与自己无关。
空气里飘来几点清凉,哗啦啦的声音闯入耳膜。赵逍抬头,才想起这磅礴而下的雨,而自己却找不到那把带来的伞。是小黄人图案的伞,好可惜,赵逍心生郁闷,三十块钱买的,第一次用,就丢了。哭!
“有人吗?”赵逍四下里张望,希望有个服务员什么的能提供一把伞,好歹让她撑到门口叫辆出租车。可这家会所的服务实在不咋地,也没个人管理,赵逍等了五六分钟,愣是没见到一个服务人员出现。
好在也不是冬天,淋点雨没什么大不了。赵逍低头走进雨里,却未曾淋到雨。
“我送你吧。”陈风手里撑着伞,和赵逍站在同一把伞下。
“不必,宴会快开始了!”赵逍生硬地拒绝。
“伞你拿去用。”陈风说。
“不用,我不想为了还伞再见你。”赵逍继续拒绝。
“伞送给你用。”陈风说。
“不行,伞不能送人的!”赵逍坚决拒绝。
陈风无奈,歪脑袋看着赵逍:“那么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干站着?”
“你怎么出来了?”陈箬从门厅出来,隔着雨帘问。
“拜拜!”赵逍迅速闪身。
“别走!下雨呢!”陈风拉住赵逍的胳臂:“手还打着石膏!糊了怎么办?”
陈箬撑伞也走进雨里,看着赵逍:“你想淋雨?”
“淋你个……出租车!”赵逍看见远处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一名客人,哈,赶紧拦车闪。
车开到面前,赵逍赶紧钻进去,现在她可以彻底离开这场无趣的宴会了,当下心情大好对着车窗外姐弟二人笑嘻嘻说:“拜拜!以后都不要看见你们。司机,开车,地铁站。”
“嬉皮笑脸,有那么高兴吗?”陈箬不理解地看一眼驶远的出租车,回身向宴会厅走:“进去吧,人都走了。去和赵娜打个招呼,她似乎对你还蛮感兴趣的。”
“我和她不熟,没话题讲。”陈风说。
陈箬笑道:“你以为我让你去和她交往?呵呵,你想多了。只是随便聊聊,认识一下,没别的意思。她的父亲是知名企业家,与我们今年会有一次大合作,搞好关系是最起码的社交手段。”
“行。”陈风看一眼已经消失在雨帘里出租车,默默回到宴会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