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香,杜蘅,菖蒲。
绛矾,方解石。
一口巨大的石锅里,几种产自南方的香草和不知有何用途的矿石碎块随着岘的念诵声沉沉浮浮,一段段古朴而又晦涩的咒语从岘的口中传出,在龙涎香的香味和艾草形成的迷雾里显得格外飘忽。岘的额头上慢慢的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是他并没有停下口中的念诵。
香草逐渐溶解在水中,虽然锅下并没有生火,锅里的水还是在巫术的作用下沸腾了,随之散发而出一种使人呼吸难受,嗓子酸楚的味道来。
岘终于停止了口中的咒语,令几个力大的战士将锅中的水用木瓢舀出,小心的浇在了巨大的晶石上。
晶石接触到锅中的水,竟像受热的冬雪一般悄无声息的融化了。
不大一会,晶石便完全溶解了,那位博父族的少族长还在昏睡中,他手中的两条蛇却竖起了三角形的头,吐着鲜红的信子,似乎在判断局势。似乎察觉到黎族并无恶意,五彩斑斓的蛇终于还是蜷缩在了少年的怀里,似乎也陷入了沉睡。
邓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是用语言难以描述的美丽色彩,即使是雨后的虹也不能比拟的绚烂,邓涯沉醉在这样唯美的色彩里,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部落,只觉得这美丽的色彩中,仿佛有他用整个生命追寻的真相。
不知道过了多久,邓涯仿佛听到了蛇吐信子的声音,如果他不是从小就和两条俢蛇玩在一起,绝对不会在这样美丽的色彩中注意到如此微小的声音。但就是这微小的蛇信声,唤醒了邓涯残存的一丝理智。邓涯开始在充斥着整个世界的色彩中寻找,越找就越是茫然,因为不论什么方向,都只有绚烂的色彩,久而久之,邓涯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否脚踏实地,又究竟在面对哪里。
突然之间,一切色彩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尚未有州六界之时的混沌,依然无法分辨上下,难以寻找方向,邓涯渐渐的陷入了比黑暗更深沉的黑暗。
然而他不甘心这样沉沦,即使身在这最深沉的黑暗中,即使是燃烧自己,也要冲破这莫名的束缚!
“啊--”
邓涯猛然坐起身来,只觉得浑身疼痛莫名,仿佛每次偷偷跑出部落玩儿被找来的父亲狠狠的揍一顿一般。他睁开眼,看见昏暗的光芒里,自己正躺在一张铺着兽皮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块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干净而温暖,空气里有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两条俢蛇静静的盘在他的怀里熟睡,尾部卷在他的手上,五彩斑斓,看起来格外懒散,想必是因为天冷而冬眠。
邓涯暗暗好奇,这顶帐篷看摆设似乎不是共工氏部落的风格,陈设简单似乎只是贫民所有,却点着富贵人家也未必能有的龙涎香,空气里缺少水汽,难道是比共工氏还要贫瘠的极北之地吗?
难道这里是黎族?
帐篷门上的兽皮帘一掀,一个高大挺拔,器宇轩昂的少年走了进来,一看见邓涯坐着,露出一个和煦如春风的微笑来,他说:“你醒了。”
声音充满了王者之气,说不出的令人信服。